60多年前父親突然離開,小家支離破碎。母親實在養(yǎng)不活3個孩子,狠心把兩個男孩送了人,之后母親帶著姐姐改嫁。在他差不多10歲那年,得了腎炎。瘦骨嶙峋的孩子被送回媽媽家養(yǎng)病,姐姐只記得他一雙滴溜會轉(zhuǎn)的大眼睛和隨手攜帶的一根黃色竹笛。
少年幼稚的笛聲如同病人的尖叫,惹得街坊四鄰都來求饒,只有一個人例外,那是一個住在姐姐家對門、看上去有點學問的人。他對蔣國基的母親說:讓孩子吹吧,不煩!這小孩一定會有出息的。少年在笛子上貼個膜,笛子不再尖叫了,低聲嗚咽著。姐姐記得弟弟最后一次在亭子間頂上的情形:兩個月就這樣過去了,臨走的前一天,他最后一次爬上屋頂,打開了被他壓著的笛膜,吹響了那讓我永遠難忘的一曲——風輕輕吹過,仿佛一群快樂的小鳥在我們家的屋頂上空盤旋飛翔。它們時而低空吟誦,時而展翅高唱,穿插在藍天白云里。最后,嘰嘰喳喳的聲音由近至遠而去,鳥兒們消逝在遠遠的天際,天空又靜謐下來。那種依依不舍的眷戀之情,那種渴望美好生活的愿望,被他演繹得那么感人。一曲終了,弄堂里早已圍滿了四鄰八舍。大伙兒一致拍手歡呼:再吹一個!那情景、那場面,一直刻在我的心里。很多年以后,我才知道他吹的是高難度的笛子曲《鷓鴣飛》。也是幾年后,我得了腎炎。母親告訴我,弟弟當時也得的這個病。天哪!那是一種何等危險的病啊!而他竟然一直堅持在屋頂上。是上天的眷顧,還是意志的勝利?他居然在屋頂上重生,讓他闖過了生死之關(guān);又是從屋頂上吹出了他的笛子生涯,吹出了輝煌。
蔣國基幾乎沒讀過書,養(yǎng)父能用心把他養(yǎng)大已經(jīng)不易了。他只能刻苦自學,把聽過的曲子全都記下來。即使這樣用心,劇團還是沒有把他留下,三年自然災害開始,劇團解散了。上帝沒有忘記這個吹笛子的少年。16歲那年,蔣國基終于進入專業(yè)文藝團體,如愿成為一名笛子演奏員。20世紀70年代起,蔣國基師從笛子藝術(shù)大師趙松庭先生,得到大師悉心指導,在樂理知識、演奏技巧、音樂創(chuàng)作以及人品藝德等各個方面,進入正軌,邁入新境,漸漸悟得笛藝真諦,積極實踐,大膽創(chuàng)新。1976年,蔣國基以一曲《水鄉(xiāng)船歌》在全國器樂比賽中嶄露頭角,以后陸續(xù)在各種音樂比賽中多次獲獎,聲譽日隆,被國內(nèi)外報刊譽為“不可多得的神笛”。其演奏技巧立足江南,博采眾長,形成了獨特的江南水鄉(xiāng)風格。與此同時,他還對簫、巴烏、口笛、豎笛等樂器仔細琢磨、把玩,弄得一身造詣。早年他已獲得世界青年聯(lián)歡節(jié)金獎、浙江省音樂舞蹈節(jié)一等獎和浙江省民樂大賽一等獎、全國“絕技絕活”特別獎等獎項。
苦孩子總是格外懂得珍惜。蔣國基背得盛名,耐得寂寞,舞臺上越是風光,他越是鐘愛埋頭創(chuàng)作。近年來,他陸續(xù)創(chuàng)作和改編了諸多民族管樂器樂曲,除笛曲《水鄉(xiāng)船歌》、《采桑曲》、《憶江南》、《雁蕩秋色》、《西子湖畔采茶忙》、《悠悠烏篷船》之外,還有嗩吶曲《喜悅》、葫蘆絲曲《田歌》、塤曲《雷峰夕照》等,不乏膾炙人口的佳作。
蔣國基很忙,因為人緣好才藝高。但他拒絕盲目忙碌,他覺得塌下心來寫東西,既能答謝恩師,又能提攜后人。在這樣的心態(tài)下,他用心寫下了《趙松庭笛曲賞析七篇》、《笛子演奏五講》、《笛子徒手練體操》、《笛子循環(huán)換氣練習法》等論文,具有較高的學術(shù)價值。其專著《蔣國基笛曲選》和《笛子入門教材》的修訂版和提高版更是中國音樂界不可多得的范本。蔣國基還與同仁共同研制了巨笛,獲國家科技成果三等獎、浙江省科技成果二等獎。此外,他還研制了巨簫、雙人笛等。蔣國基很執(zhí)著,他好像一直都是那個站在亭子間頂上苦練笛子的少年。
“花甲少年”幾十年來馬不停蹄,除參加和率隊到基層演出外,曾多次隨中國歌舞團、浙江省藝術(shù)家代表團和所在單位出訪歐、亞、非、美60多個國家,為弘揚中華傳統(tǒng)文化、推動中外文化交流做出了積極的貢獻,先后在杭州、香港、臺灣以及日本等地成功舉辦了數(shù)十場個人笛子獨奏音樂會,并被香港演藝學院聘請為兼職教授以及校外考官。
如今,我們必須這樣介紹蔣國基:著名笛子演奏家,國家一級演奏員,國務(wù)院政府特殊津貼享受者。曾任浙江歌舞劇院民樂團團長,笛子獨奏演員,F(xiàn)為中國民族管弦樂學會常務(wù)理事、趙松庭笛子藝術(shù)研究會會長、浙江省民族管弦樂學會副會長、浙江省音樂家協(xié)會顧問、浙江交響樂團顧問。
眼下,人間四月大好天,蔣國基和他的老伴應(yīng)正在杭州安享春光,明前龍井以及紅、白、黃各種酒。想來真是開心。老伴是蔣老師的知己,因為她說過:他的笛聲是帶水的。他的心呢,是鑲著金邊的吧。(中國文化報/趙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