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臺上,
那個地方是該我表演的場地了
中國交響樂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劉鵬,生于音樂世家,就讀于武漢音樂學院、上海音樂學院、荷蘭。2003年12月受武漢市文化局之邀加盟武漢樂團,為首任音樂總監(jiān),第一年便創(chuàng)立了首個音樂季。2006年被湖北省授予編鐘獎,作為政府獎勵十位為湖北省經(jīng)濟文化做出貢獻的外國專家之一。
指揮家是一頭蓬亂飛揚的長發(fā),一臉憤世嫉俗的滄桑?像桀驁不馴的貝多芬,還是像激情澎湃的莫扎特?見到頎長的大提琴家、指揮家劉鵬,完全顛覆了我對音樂家恣肆的印象。一年前專訪過武漢樂團“音樂總監(jiān)”劉鵬,他當時正在青少年宮音樂會指揮現(xiàn)場候臺,穿著筆挺,手勢自如瀟灑,富有音樂家真摯的熱情,談起2010新年的愿望,作為完美主義者的他十分躊躇滿志,有信心將武漢樂團做得全國聞名。本報慈善音樂會前,記者聯(lián)絡(luò)他時,劉鵬正準備前往美國,他要去美國曾念過書的大學考察兩周,與經(jīng)紀人洽談來漢演出事宜。武漢樂團更名為武漢愛樂后,要搬到新家琴臺音樂廳,18日下午3時前,諸事繁冗中,劉鵬抽空親自駕車準時到隱藏舊民居中的老樂團,下車取下墨鏡,與記者開聊音樂人生。對于一位古典音樂達人來說,在我印象中,劉鵬始終是一襲正裝、溫文爾雅、玉樹臨風的執(zhí)棒者,他身著藍色T恤和牛仔褲,短而清爽的黑發(fā),笑意盈盈的眼神,在隨意中散發(fā)出高雅的藝術(shù)家氣質(zhì),近2小時交談間,磁性的男中音中不時夾雜著英文詞句,顯露出一位音樂家的國際視野,而身上散發(fā)的香水味道似乎帶著些旋律,當記者問他香水是什么牌子時,他笑言是gucci,很喜歡香水,收藏了很多種。他在給讀者題字時寫道:“讓音樂成為您生活的一部分!用音樂表現(xiàn)美!”這是他愛音樂愛生活的心聲,也是他治理樂團的獨特理念。
記:在當今娛樂化時代和商業(yè)化社會中,大多數(shù)人喜歡聽流行音樂,愛聽交響樂的人很少了,古典音樂該以什么樣的面貌表達它的文化力量和內(nèi)涵,給觀眾以全新的視聽享受和藝術(shù)熏陶?
劉:喜歡聽流行音樂也不是當今社會開始,在列儂、披頭士的那個時期,大家就已瘋狂地喜歡流行音樂,我始終認為,交響樂是作為一個文化的高端形象,我不太贊同交響樂走向什么民眾大眾化,因為交響樂本來就是一個品牌,就像時裝里的名牌一樣,像古奇、香奈爾、卡地亞一樣,它始終要保持一個高端的品牌。這個高端文化有一個周期性,不是立刻能夠體現(xiàn)出它的效應(yīng),它發(fā)展到一定的時期,無形中會增長人們的文化素養(yǎng)。
記:90年代古典音樂唱片展門庭若市,音樂會一票難求,而現(xiàn)今有點門可羅雀,交響樂與京劇一樣,是需要正襟危坐和高保真音源且消耗大塊時間又昂貴的藝術(shù)品種,交響樂是否與世風格格不入?
劉:交響樂還是要跟歷史文化背景聯(lián)系在一塊,比方說歐洲,這是一個傳統(tǒng),我在荷蘭留學時,我的房東老太太,每年一月份的時候,就會做一個預算,有一項預算就是她把25%到30%消費到交響樂里面,她就是消費文化,她會把所有的音樂會勾出來,全部訂下來。交響樂不僅是一種音樂,它帶來的是對人們精神上的修養(yǎng),就是文化素質(zhì)的提高,這是無形中在培養(yǎng)。我去年去德國杜伊斯堡聽歌劇,站在門口看了一下,進場大部分是年紀大的,也有部分年輕的。大家都對著裝非常講究,就像走紅地毯,特別是老人,把那些可能是存放多年的金銀首飾全部都戴出來了,他們都很重視,所以你到了那邊,你覺得是一個盛會,不覺得是在聽交響樂。將來中國發(fā)展成為國際大都市也需要交響樂,F(xiàn)在有很多媒體通過很多渠道聽到交響樂,包括從網(wǎng)上、從碟、包括DVD,都容易買到,但是進音樂廳聽還是不一樣的。因為它有一個視覺跟音響的立體結(jié)合,這個享受就像你去現(xiàn)場看足球一樣,哪怕你去現(xiàn)場去罵人,你也是很快活的。根據(jù)這種氣氛,引起整個精神上、生理上的共鳴,聽唱片是達不到這樣一種效果的。
前年去開亞洲交響音樂會時,正好是美國經(jīng)濟突然下滑。有一個英國音樂評論家說:“前兩天我剛飛過來之前,我專門去調(diào)查了一下所有的音樂廳,我倒覺得音樂廳里面人數(shù)不減反增!睘槭裁矗克麊柫艘恍┞牨,泡沫經(jīng)濟包括股票整個經(jīng)濟下滑崩潰,很多人尋找一種精神上的凝聚力,到哪兒?到音樂廳,大家去欣賞一點音樂,得到一點安慰或振奮!拔淖直磉_不了你的時候,音樂可以表達你!边@個是一個不可替代的東西。
記:大眾口味是無人能逆轉(zhuǎn)的,中國愛樂請周立波作清口式講解或為宋祖英、周杰倫的音樂會伴奏,你怎么認為這種順流而行的“明星效應(yīng)”和“跨界”?它是古典音樂未來的出路嗎?武漢愛樂會有這樣的舉措嗎?
劉:不管哪個樂團,柏林愛樂、維也納愛樂、紐約愛樂,做這種親民式的下工廠、下基層演出,我覺得只是一個方面。如果要做好一個品牌的話,還是要順著樂團本身發(fā)展的規(guī)律,中國愛樂做的這些其他藝術(shù)形式,我覺得都是可以的,但不能作為一個主流。好的樂團再怎么發(fā)展離不開音樂季。我們是做了蠻多音樂形式的,這一次的慈善音樂會,我們也會做這種比較適合大眾口味的藝術(shù)形式,大家一起互動啊。以前給京劇院伴奏,請兒童上臺,參與演奏,將來我們還會做這種形式。我會做一些公開排練,大眾化的票價,五塊或十塊錢。比方說我請?zhí)貏e好的藝術(shù)家,一小時公開排練,大家看一看樂團怎么跟演奏家合作,甚至可以抽出幾分鐘大家跟藝術(shù)家見見面、聊一聊,了解交響樂是怎么一回事,這個比音樂會現(xiàn)場不敢說話,要了解得更親近一些。
音樂季是走向成熟、職業(yè)化的標志
記:自武漢愛樂樂團成立之初,你就一直在做演出季,推出了“音樂季”這種職業(yè)樂團的運作模式,有完整的“音樂季”是樂團職業(yè)化的前提嗎?
劉:這個肯定是,毫無疑問,音樂季是一個職業(yè)樂團哪怕是年輕樂團走向成熟走向職業(yè)化的一個標志。有音樂季無形中代表你這個樂團的承受力,音樂季很簡單,就是在特殊特定的環(huán)境、持續(xù)性演奏不一樣的音樂曲目。一個樂團沒有本身實力的話,是做不到的,因為一個星期一套曲目,這個更換率很大。我第一年來時,樂手投訴說,太難了,第一年的曲目拉了我們十年的曲目。一個完整的音樂季,如果樂團每一場邀請一些特定的有名藝術(shù)家或指揮,來給樂團做一個不停的樂曲更新,不停的了解其他音樂形式、其他指揮的音樂風格,這個給樂團帶來的是進步很快,每年我們請幾十個獨奏家,他們能夠辨別好的和壞的,也跟得上去,無形中給聽眾也是非常有好處的。
記:你在全國首創(chuàng)“曲目互動”和“舞臺劇”,用以普及交響樂,武漢愛樂樂團又獨樹一幟地推出了以大中小學生為主要觀賞群體的月末、周末音樂會,為培養(yǎng)高雅藝術(shù)市場,推進城市文明進程做出了不少努力,今后你如何推廣古典音樂,做交響樂的普及教育?
劉:首先要知名。這個知名是樂團要有知名度,然后聽眾知道武漢愛樂的名字,知道有音樂會,這兩個知名我覺得很重要,有了這大家才會關(guān)注交響樂。我剛來的時候,武漢樂團在宣傳、輿論、促銷方面,做得非常不夠,我去國外指揮,去波蘭、捷克,一下飛機就能看到廣告。我從火車站出來,火車站一排廣告全部在那貼著。我剛來武漢樂團時,一個節(jié)目單大概只有A4的一張紙,什么都沒有,而且是復印的。這不是經(jīng)濟問題,是一個概念問題,營銷可能是要80%宣傳,20%的產(chǎn)品。武漢愛樂目前要做的就是知名度,包括音樂會的知名,現(xiàn)在有很好的琴臺音樂廳,能固定做音樂季了,剛來時有很多朋友問我,可不可以買一年的票?我說當然可以,你說得很專業(yè)。
憋著一口氣,武漢應(yīng)該有個像樣的團
記:你出生于音樂世家,自幼表現(xiàn)出極高的音樂天賦,你的父親劉炎教授對你走上音樂這條道路起決定性作用嗎?
劉:我爺爺劉誠甫是開音樂學校的,中國第一部音樂辭典就是他編纂的,我爸爸九個兄弟姐妹全是搞音樂的,包括第二、三、四代都是搞音樂的,所以一回到家,各種各樣的樂器,唱歌的,每人一段,幾乎每晚家里開晚會,一個大四合院,我們家有鋼琴,七幾年,我爸爸教大提琴,我媽媽唱歌的,經(jīng)常家里有學生上課,無形中就講音樂,無形中會受到很多影響。我爸爸以前有很多老唱片,老的大唱片,LP慢轉(zhuǎn)快轉(zhuǎn),收在家里偷偷搬出來我聽一下。后來因為我姐姐學大提琴,爸爸教,我好玩,無形中就拉起來了,爸爸覺得我特別快上手,也不用去教,我是偷偷用西洋方法學的,在家里偷偷練,不敢拉大聲。爸爸說正式開始學時,我就覺得練琴很辛苦了,經(jīng)常逃,當時放學不回家,到處躲,后來到音樂學院附中,第二年覺得拉好聽了,開始喜歡了,接觸到其他外國教授在學校上課啊,學到很多東西,覺得很有意思,才進入這個角色。
記:你在新加坡?lián)碛辛艘荒陜蓚月的帶薪休假,享有點指揮、點演出地點的殊榮;而武漢的古典音樂愛好者不夠多,藝術(shù)市場不夠成熟,文化氛圍不夠濃厚,為什么你不呆在新加坡而又返漢呢?
劉:當時在新加坡拉了十幾年,在國外呆了很多年,所以想做點不一樣的事情,我覺得武漢樂團還是有很多潛力的,可以做得很像樣子,而且我生在武漢,還是有點感情,在新加坡樂團就我一個武漢人,全部都是上海、北京、西安,人家說武漢在哪都不知道,有時候說到武漢樂團呀,有時候也憋著一口氣,覺得武漢應(yīng)該有個像樣的團,搞了這么久,有時候一比,總是說北京、上海、廣州,所以我覺得這個事情還是要有個人來做,我有能力把它做好。在新加坡一樣,我過得很好,也很忙,十年后我可能更好,但是還在這條路上,沒有什么挑戰(zhàn),再一個拉琴拉得很多,也有點累了,想做點別的事情,所以就回漢。我很重要的一點是那種工作狂,我喜歡做我喜歡的事,我喜歡看到成果出來,這個最讓我開心,并不是一個目的性很強——為了掙錢或享受,我覺得工作對我來說是很重要的,所以工作給我很多的享受啊,生活中的享受都來源于工作來源于音樂。
來源: 武漢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