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近日一則訃告在網(wǎng)上音樂圈中流傳,逝者是原上海音樂學院教授、著名弦樂教育家、音樂評論家鄭延益先生。2011年7月28日在香港去世,終年88歲。上音丁芷諾教授很快就寫了一篇悼念文章。一位普通的音樂教授,甚至網(wǎng)上都找不到他的照片,何以引起那么大的反響?究其所以,是因為鄭先生對上海音樂學院教學的貢獻、他的高尚人品、教學智慧以及令人心酸的坎坷遭遇。網(wǎng)上流傳鄭先生晚年生活拮據(jù):“人尚在生,錢已用光”以及“你我境況都比他好”的簡單評語,讓人默然。現(xiàn)將丁芷諾先生的悼念文章節(jié)選如下,以告鄭先生在天之靈。
今年春節(jié)去香港探望鄭延益先生,他雖已88歲高齡,但思路還十分清晰,與我談了不少弦樂教學的問題。遺憾的是,這竟成了我與他的最后一次相見。7月28日,這位一生鉆研音樂的老人平靜地走完了自己的人生。
鄭延益先生是新加坡華僑,早年曾求學于國立音專,上世紀五十年代初,應譚抒真院長之邀歸國任教。那時他剛過而立之年,在教師中比較年輕,還同時教授中提琴與小提琴專業(yè)。其實在此前很長一段時間,管弦系沒有專職的中提琴教師,都是小提琴教師兼教。不少人都只認得中提琴譜表上中央C所在的位置就參加演奏了。這樣的局面,在鄭先生來到后有了很大的改變,他將自己對這件樂器的一套獨到的教學理念灌輸給學生,為上音中提琴專業(yè)日后的發(fā)展奠定下重要基礎。
在當時,鄭先生的教學是很特別的。譬如他認為練硬技巧不如音準、聲音等軟技巧重要,而且重中之重是要解決人和樂器的關系。他還主張將復雜的技術分解成簡單的基本動作,集中訓練后再形成連貫的技術。這些教學方法在“文革”后期,在對工農(nóng)兵學員的教學中尤其見效。他在短期內(nèi)讓一位部隊學生完成有相當難度的《迎來春色換人間》,還讓一位程度很淺的中學生在樂隊伴奏下演奏《劉胡蘭協(xié)奏曲》……而這一切無不是因他科學的教學方法。
鄭先生是個多面手,不但能教中、小提琴,也能教大提琴和管樂,甚至樂隊少了打擊樂,他都能頂上,居然還能打出爵士節(jié)奏呢。他的英文極好(曾為美軍當翻譯,因此在“文革”中吃足苦頭),唱片收藏頗豐。當時我是附中學生會學習委員,每周要出一期黑板報。有一天心血來潮找到鄭先生,想請他對中學生談談有關如何保護小提琴的知識。沒想他打開話匣子就講了一大篇,后來在黑板報上連續(xù)刊登了好幾期。
可惜十年浩劫對先生造成太大的傷害,以致他只得移居香港,錯過了改革開放后青年人才輩出的輝煌年代。不過他人在香港卻始終心系上音。有機會就回來給我們的學生上課,并帶來國外最新的音像資料讓大家參考。聽說有學生四重奏組要出國比賽,他會從香港趕來對他們進行輔導,還慷慨借出自己使用的樂器助他們在賽場上的一臂之力。1987年我?guī)覙逢牳案垩莩觯麕缀趺刻於紒砺犈啪,給每個學生上個別課,樂此不疲,左軍、錢舟、薛偉等都曾得到他的指點。但他畢竟身處香港,還要為生計奮斗,以他廣博的專業(yè)知識,勤勉寫作,成了著名音樂評論家。他的音樂評論涉及交響樂、室內(nèi)樂、鋼琴、弦樂、聲樂等各領域,也頻頻采訪到香港的世界著名音樂家。后來他的樂評專著《春風風人》,成為音樂愛好者最熱門的音樂暢銷書。
兩年前,在沈西蒂、藍漢成等教授的帶領下,上音中提琴專業(yè)舉行了多場“我為中提狂”音樂會,破天荒地從獨奏拉到二重、三重、四重、五重、六重、七重奏,更有數(shù)十人的中提琴樂隊登場,在很大程度上展現(xiàn)上音中提琴教學隊伍的實力。這個巨變是幾代人的努力,但我們都明白這個源頭其實就在鄭延益先生身上。
(圖為鄭延益先生生前留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