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薩日娜:中國首位馬頭琴女教師
在8月開幕的首屆中國·內蒙古馬頭琴藝術節(jié)上,有一位青年女演奏家不僅在開幕式上進行了馬頭琴表演,還在本次藝術節(jié)的系列活動之一馬頭琴大賽中擔任了評委。她,就是中國首位馬頭琴女教師,內蒙古藝術學院附中的馬頭琴教師白·薩日娜。
馬頭琴大賽剛結束,她又飛赴蒙古國,繼續(xù)在蒙古國國立教育大學讀博的學業(yè)!跋胍毯脤W生,自己就得不斷充電。”白·薩日娜說。
推開一扇門
1979年出生在烏拉特后旗的白·薩日娜,父親在她還是個嬰兒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了她對音樂敏銳的感知力。家里的錄音機一播音樂,她就不哭了,音樂一關她就會哭。白·薩日娜的奶奶是當?shù)匦∮忻麣獾拈L調歌手,耳濡目染,藝術的種子在白·薩日娜腦海中深深地扎了根。
稍大一些,父母給她找了鋼琴老師,白·薩日娜沉醉在音樂的海洋里。
1995年秋天,初中畢業(yè)的白·薩日娜帶著藝術夢想,從烏拉特后旗來到呼和浩特。
“我想學聲樂,可是還沒有完全變聲,老師建議先學器樂,有古箏和馬頭琴可選。在藝術學院學聲樂的哥哥說,女孩子哪有學馬頭琴的?我性格倔,這話刺激了我,我就此和馬頭琴結緣!
可是,藝術不是靠決心就可以成就的。馬頭琴是兩根弦的樂器,要拉出豐富的音色、美妙的聲音,基本功要很扎實,需要長時間的練習和沉淀。
“我租住的是一個小涼房,每天練琴10小時,有時候手凍僵了才發(fā)現(xiàn)爐火滅了。剛練的時候,琴聲難聽的自己都聽不下去,常常邊拉琴邊哭,甚至自己也懷疑,是不是女孩子真的學不好馬頭琴。還好,我一天天看到了自己的進步,一點點的肯定了自己的選擇。我發(fā)現(xiàn)馬頭琴真是神奇的樂器,兩根琴弦里藏著多么美妙的音符。我愛上了馬頭琴!被厥淄,白·薩日娜感慨萬千。
毅力、堅持和對音樂的熱愛獲得了回報,1996年,白·薩日娜以文化課、專業(yè)課雙第一的成績,考入內蒙古大學藝術學院(即今內蒙古藝術學院)附屬中學馬頭琴專業(yè)。
她當時是學校唯一一名學馬頭琴的女生,很多人對她持懷疑態(tài)度,認為她很難和男生一樣把馬頭琴拉得有力度、瀟灑。
白·薩日娜要用實力說話。
學校琴房7點開門,可是舞蹈排練廳5點半就開門了。白·薩日娜和練舞蹈的學生一起起床。5點半,她就坐在琴房門口開始練琴。手指出血了,琴弦被染成了紅色,之后,出血的地方結痂了,手上有了繭子,她的馬頭琴拉得越來越動聽了。
到學校建校40周年的時候,白·薩日娜終于等到了演出的機會。11個人的演出團隊,她是唯一的女生。演出服沒有女生的,她穿著又大又肥的蒙古袍和42號的靴子,一頭短發(fā),在臺上酣暢淋漓的拉著馬頭琴,開心極了。演出后領導上臺和演員握手,驚訝地發(fā)現(xiàn),“你是個女孩子。
從此之后,白·薩日娜有了專屬于女孩子的演出服。
1999年,白·薩日娜被保送到內蒙古大學藝術學院音樂系馬頭琴專業(yè)繼續(xù)深造。
2003年,她留校任教,成為內蒙古大學藝術學院附中的馬頭琴專業(yè)教師,也就此成為中國首位馬頭琴女教師。
2006年11月16日,馬頭琴藝術大師齊·寶力高在白·薩日娜馬頭琴專場音樂會開幕之際,代表中國馬頭琴協(xié)會,并以個人的名義表示熱烈祝賀。
賀詞里寫道:馬頭琴是蒙古民族獨有的具有悠久歷史的樂器。它伴隨著蒙古民族可歌可泣的悲壯歷史,通過一代又一代馬頭琴演奏家們的傳承,流傳并發(fā)展到今天。更可喜的是,這場音樂會竟然是全國第一場女子馬頭琴音樂會。要知道正因為白·薩日娜勇敢地闖入當時只有男子稱雄的專業(yè)馬頭琴演奏領域,用永不服輸?shù)木窆タ肆笋R頭琴技術方面的一道道難關,我們才有機會聽到這場音樂會。祝白·薩日娜這位馬頭琴新秀更上一層樓!
白·薩日娜憑著對音樂的熱愛,倔強的開啟了和馬頭琴奇妙的緣分,更推開了中國女性學習和從事馬頭琴音樂教學和演奏的一道門。
種桃種李種春風
從2006年的個人馬頭琴專場音樂會,到2015年在日本東京舉辦個人馬頭琴專場音樂會,到2019年在國家藝術基金年度藝術人才培養(yǎng)資助項目“蒙古族馬頭琴音樂傳承與教育人才培養(yǎng)”項目中擔任授課教授,時光走過了十幾年,白·薩日娜也帶著她的馬頭琴走過了20多個國家和地區(qū)。
白·薩日娜的學生安娜日說:“薩日娜老師演繹粗獷曲風時,比男人還男人;演奏溫柔的曲子時,又能讓人的心都融化了。她有一種獨特的、追求極致的演奏風格,她的身上有一種光芒,能夠照亮人心。”
帶著這種溫暖人心的光芒,15年來,白·薩日娜浸潤在馬頭琴聲中培養(yǎng)出100多名學生。
徐曉晨,戰(zhàn)旗樂隊創(chuàng)建時的馬頭琴手,如今成立了自己的音樂工作室。
敖日格樂,在蒙古國國立文化藝術大學就讀音樂碩士。
白賽汗,就職于通遼科左中旗烏蘭牧騎,是一名馬頭琴獨奏演員,也在當?shù)亻_班傳承馬頭琴藝術。
西吉日,2017年以優(yōu)異成績考入西安音樂學院。
安娜日,2017年考入中央民族大學,就讀于音樂學院英才班。
……
她的學生活躍在全區(qū)各地的烏蘭牧騎隊伍中,活躍在全區(qū)各地、全國各地、世界各地的院校、劇院及舞臺。
這些學生不僅熟悉馬頭琴,也熟悉伊克樂、托布秀爾、圖瓦三弦、火不思、冒頓潮爾、口弦琴、呼麥等,他們把民族的藝術帶到了世界的舞臺上。
白·薩日娜從不滿足于既有成績。“《萬馬奔騰》《初升的太陽》《回想曲》等等這些馬頭琴曲非常經典,是大師創(chuàng)作,但近些年馬頭琴曲原創(chuàng)曲目真的不多。我們的馬頭琴教學方法也還有很大的提升空間!
2009年,白·薩日娜考取蒙古國國立大學的碩士研究生。2018年,她又考入蒙古國國立教育大學攻讀博士學位。
在多項國際交流活動中榮獲優(yōu)秀指導教師的白·薩日娜,在學習比較中認識到,中國的馬頭琴藝術和蒙古國的馬頭琴藝術各有千秋各有所長,教學應該取長補短。
她說,馬頭琴是一對一教學,在蒙古國,鋼琴伴奏是標配,這對輔助學生聽力、節(jié)奏、樂感、理解和把握音準非常重要,對學生之后的獨奏、協(xié)奏、重奏、組合也非常重要。而我們現(xiàn)在的教學很難做到一對一的鋼琴伴奏。還有,蒙古國馬頭琴教學用的是五線譜,我們現(xiàn)在仍然是簡譜教學,這些我們都需要與時俱進,這對馬頭琴走向世界具有重要意義。
“現(xiàn)在我們的學生可以用馬頭琴演奏查爾達什、小奏鳴曲、幽默曲、斗牛士等等,這是很好的。但相對于小提琴練習曲一輩子都拉不完的曲庫來說,我們馬頭琴曲庫里有五線譜的蒙古族民歌練習曲、獨奏曲真的是太少了。我現(xiàn)在正在編寫一本新的馬頭琴教程,這本教程挑選了12盟市的40首民歌,用五線譜演奏,配鋼琴伴奏,正準備出版。相信這對提高學生樂感和對民歌的理解力會有很大幫助!
白·薩日娜說:“蒙古國的馬頭琴曲大多比較現(xiàn)代,內蒙古則保留著很多古老的長調民歌,而且各盟市的長調民歌味道各有特點。如果我們能做好傳承,再借鑒一些先進的教學方法,去嘗試新的創(chuàng)作,相信會有更多人喜歡上馬頭琴。我也希望自己的學生可以往作曲方面發(fā)展,能出一些好的作品!
5月,在白·薩日娜馬頭琴教學15周年音樂會上,學生都賚演奏了自己創(chuàng)作的馬頭琴曲《Dancing In The Snow》。
跟著白·薩日娜學了8年馬頭琴、現(xiàn)在是大二學生的都賚說,薩日娜老師特別嚴厲,小的時候很怕她。中學時我專業(yè)課和文化課都不太好,高考前兩個月我都住在老師家里,老師無償負責我的吃、住和補習,高考時我以專業(yè)課全區(qū)第一的成績考入內蒙古藝術學院,F(xiàn)在我想往作曲的方向發(fā)展,老師也特別支持我。
西吉日最近結合馬頭琴和鋼琴以及打擊樂和人聲,創(chuàng)作了《臆想》《草原之風》兩首曲子,曲風很前衛(wèi)。
每當聽到學生們有新的成長,白·薩日娜總是很開心。
對學生負責,對藝術執(zhí)著,對馬頭琴,白·薩日娜更想做深入的探究,“我不想停留在蘇和的白馬的傳說中,我想探究真實的歷史中,馬頭琴到底是如何出現(xiàn)的。”
原野的回響與世界交響
“馬頭琴曲的源泉在民歌,很多馬頭琴曲就是蒙古族民歌改編的,馬頭琴這種樂器特別適合抒情,尤其是長調!卑住に_日娜說。
今年5月5日,白·薩日娜馬頭琴教學15周年音樂會在呼和浩特舉行。
《草原連著北京》《天上的風》《嘎達梅林》《敖特爾青年》《Dancing In The Snow》《敘事曲》《阿拉騰格日樂》《女婿》《瑪露莎》《原野的回想》《夢中的草原》《草原圖騰》《黃金三鏢客》《奔騰》;獨奏、協(xié)奏、合奏、重奏、組合;民歌聯(lián)奏、歐美串燒。
整場音樂會集合了多種樂器、多類型曲目、多種演奏方法,從六年制一年級的學生到大四學生到工作后的學生。時而舒緩、時而歡快、時而急促、時而悠揚,分層次演奏不同的曲目。
大馬頭琴、馬頭琴、火不思、托布秀爾、口弦琴、鹿頭琴、揚琴、打擊樂、呼麥......豐富的音樂元素讓整場音樂會高潮迭起。
和緩處如小河潺潺,急促時如馬蹄噠噠,深情處如溫柔低語。時而仿佛聽到微風拂拂、細雨綿綿、青草生長、羊羔歡暢,時而又聽到狂風暴雨、狼嚎聲聲、獵狗嘶咬,時而仿佛聽到摔跤、騎馬、射箭,時而又聽到歡笑、悲泣、呢喃細語,聽到老人和孩子、愛人和朋友、天地與自然溫情的對話。
藍天、白云、綠草地,牛羊、駿馬、牧馬人,鴻雁展翅掠過草地上蜿蜒的河流……畫面從音樂中滿溢而出,馬頭琴,仿佛成為領奏人白·薩日娜身體的一部分。
“這些學生都是馬頭琴專業(yè),音樂會為什么會那么多種樂器?”
“馬頭琴的基本功練扎實了,意氣相投的孩子們就會湊在一起玩樂隊。獨奏協(xié)奏合奏重奏和組合的能力熟練了、吃透了,很多東西學起來就會很快,一些樂器玩兒的過程就都學會了。還有一些學生特別好學,自己業(yè)余時間也學別的樂器!卑住に_日娜如此解讀這場音樂那達慕的豐富性。
白·薩日娜2018年完成的《傳承與創(chuàng)新——民族器樂組合在演奏人才培養(yǎng)過程中的重要作用》項目,榮獲內蒙古藝術學院首屆教學成果三等獎。民族器樂組合,也是她教學探索的一部分。
《音樂教學中游戲教學方法的應用》《音樂教學中邏輯問題的探討》《蒙古族音樂傳承與發(fā)展之議》《淺論馬頭琴長弓技巧的應用》《中國傳統(tǒng)文化融入兒童音樂啟蒙教育的意義及途徑》《社會教育對啟蒙教育的影響》......白·薩日娜的論文,對于方法和理念、情感和邏輯的探討,更多于對技術技巧的探討。
白·薩日娜說,蒙古族民歌承載了很多蒙古族的歷史信息、情感信息,是馬頭琴的靈魂和基礎,F(xiàn)在我們學校正在做即將失傳的蒙古族民歌的搜集工作。金花、德德瑪、拉蘇榮等等這些老一代的藝術家都在我們學校教學。我們一定要知道自己的根在哪里。
她也表達了自己的憂慮和憂慮后的釋然,“現(xiàn)在不少學生對民歌沒什么概念,他們更喜歡流行音樂,這和他們的年齡段、和現(xiàn)在社會整體音樂環(huán)境都有關系。我現(xiàn)在不強求學生,我鼓勵他們拉馬頭琴有自己的風格,其實馬頭琴也可以和流行音樂做很好的結合。讓學生多嘗試不同的藝術種類,走得遠一些,見得多一些,當他們回頭時,才能品出他們的根在哪里,才能用更豐盛的營養(yǎng)來澆灌他們的根系。一些去國外學習和演出過的學生,回來后馬頭琴曲的味道會越來越好!
白·薩日娜說,我們不管去哪個國家演出,呼麥、馬頭琴、長調、蒙古舞,都是讓觀眾最震撼的。記得有一次到澳大利亞演出,臺下很多觀眾熱淚盈眶,我們謝幕謝了很久,觀眾久久不愿離去。音樂和舞蹈都是很奇妙的東西,可以讓人悲傷、讓人快樂、讓人沉思,可以跨越語言、膚色、國籍去感染人。馬頭琴傾訴的是蒙古民族生產生活的歷史、場景和草原的風格、氣派,傾訴的是游牧民族經過歷史沉淀的深沉情感,我覺得正是這種攜帶著民族基因的獨特情感跨越國界打動了觀眾,所以,我們一定要記得自己藝術的根在哪里。
誕生在茫茫草原上的馬頭琴,用音樂鋪展出一部蒙古族遷徙變遷的歷史長卷,傾注著蒙古族獨特的藝術審美和民族精神。這種精神浸潤著白·薩日娜的藝術生涯。
在白·薩日娜決定學習馬頭琴的時候,在中國學習馬頭琴的女孩子不多,女教師更是沒有。而現(xiàn)在我們可以看到,舞臺上出現(xiàn)了越來越多的馬頭琴女演奏家。
白·薩日娜說,拉馬頭琴的確是需要力量的,民歌小調女生容易拉得更好,一些激昂的曲子女生需要更加刻苦的練習。前些年我的學生中還是男生居多,現(xiàn)在男女基本均衡了,女孩子學習馬頭琴的環(huán)境越來越好。
在白·薩日娜馬頭琴教學15周年音樂會上,很多女孩子在臺上神采飛揚酣暢淋漓,和男孩子一起演繹動人的馬頭琴曲不僅毫不遜色,甚至更加出彩。這其中不少學生已經走出了國門,將蒙古族音樂文化不斷傳承發(fā)揚。白·薩日娜如今也是中國馬頭琴協(xié)會理事、內蒙古馬頭琴協(xié)會理事、內蒙古潮爾協(xié)會理事、內蒙古音樂家協(xié)會委員。
白·薩日娜說:“不忘初心,守住根脈,不斷去嘗試、去突破、去創(chuàng)新,未來,馬頭琴會有更豐富、更多彩的表現(xiàn)力,會向世界講述更多動人的草原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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